潒漾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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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章华台(2)(古风父子)


2. 酷、吏


尚书夫人楚氏惯于晏起,章岐向母亲请安的时辰,往往在父亲上朝之后。哪怕沐休,章琰反正不在正房,章岐先练完了一帖字,仍是拖到东方破晓,才往北院去。



后半夜果然又落骤雪,章岐站在檐下等了一会儿,很快楚氏身边的夏蝉就亲自打帘迎了出来。章岐赶在正房摆饭前,几个姨娘和庶弟妹都还未到,只有三弟章峪在里间一声一声地念书。章岐凝神听了一会儿,等他出来,就问:



“你怎么还在读《中庸》?”



章峪一缩脖子。楚氏因埋怨道,“行了,别人家孩子八岁时三百千都没念完呢,你学谁不好,偏学你爹,一上来净知道挑眼。”



章岐应道,“是。”



他听母亲谈笑如常,就知道昨夜的事情并没有传入二门。



一顿饭吃到一半,忽有仆妇抱着章峦上前请安。章峦一早上好容易见到一张熟面孔,当即瘪嘴哭道:



“大哥哥……”



章岐见他身上的红色尽数换了下去,他脑中突然闪过什么,连忙问那妇人,“父亲在哪里?”



那人答道,“老爷在前头书房。”



她话音刚落,章岐豁然起身,夺门而出。他疾步出了垂花门,因为赶得太紧,寒冬里,竟冒出一额的细汗。他赶到书房,也不等通禀,进门正看见父亲在架前立着,陈贤领命而出,与他打了个照面,擦身而过。他当即断喝一声:



“站住!”



陈贤停步行礼。章岐看着父亲颀长清癯的侧影,只觉得一股寒意缓缓地攀上脊索,他再问:



“是统统打死,还是发卖出去?”



陈贤看了主家一眼,斟酌着答道:



“大哥儿,府里的下人,向来是不往人牙子手里买卖的。”



章琰这时才道,“陈贤,你去。”



陈贤应喏。章岐上前急道,“父亲!”章琰偏头看他,他硬着头皮禀道,“等四弟回过神来,身边熟悉的人都不见了,到底不好。”



章琰不置可否,“打了更鼓还能放他出去乱跑,这样的下人,留在身边,才是等着他把该见不该见的都见上个遍。”



一进前院,往来洒扫的奴子都不敢稍出大气,章岐自知不该在这时触父亲的霉头,但是箭在弦上,他还是强辩道:



“都是他身边使惯的人,全都发落了,岂不教别人平白议论父亲不慈。”



“住口!”章琰蹙眉斥道,“轮得到你来左右上房主事?”



章琰再不许他问,他却偏偏想起昨夜的事来,又道,“为了姚氏谋死五弟一事,父亲心里有气,又何必迁怒旁人?”



章琰的目光停在他的身上,正看得他心乱如麻,就听见父亲缓缓地道:



“斯称其位矣。”



语中不无冷讽。



“贼仁者贼,贼义者残,残贼之人,谓之独(du)夫。父亲,刑杀不辜,谓之贼也。”



他话音刚落,劈面就挨了一掌。



“混账!”



章岐被一掌扇得跌倒在地,半边脸面顿时肿胀起来。章琰本来站在柜边,顺势从一旁锦盒里抽出藤条,指着长子森然问道:



“你祖父就是这么教你的?”



章岐左颊上疼得火灼一般,他从地上爬起来,垂手站好,恭恭敬敬地回:



“是。”



他自小长在祖父母身边,幼承庭训,雅正端方,一言一行都恨不得比着四书作君子。分明是未至舞象的少年,却凭空生出一身温吞吞的暮气。章琰接他回来两年,还是第一次被知礼懂事的长子气成这样,只差指着他鼻子骂残骂贼。陈贤很有眼色,这时已领着几个小厮默默地退出门外,又无声地掩上了门。



后拍略。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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