潒漾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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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章华台(1)(古风父子)

激情开坑。古风、父子。大概是一个中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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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章华台


 

1. 长孙


日落后的尚书府大得好像没有边际,隆冬,夜长昼短,呼气凝霜。刺目的金轮没入隅谷后,六合之内,很快便黑得昏沉混沌,只有檐下奴仆点起的油灯亮得晃眼。



章峦向来不怕黑。他翻年才满六岁,裹着厚厚的大红棉袍,团团一派稚气。府里最近静得反常,奶娘上夜睡着之后,他一路溜出院门,竟然无人察觉。他心下一阵窃喜,搓了搓冻得发僵的两手,发足向前跑去。



他已经四五天没有见过阿娘了。



他昨天歇晌时听见婢子议论,说什么,姚姨娘在柴房里。姚氏在尚书府里有一个单独的小厨房,柴房便在不远处。他以为很远的一段路程,其实也不过一个转角的功夫。



柴房的门虚虚地掩着,雪地里映下一道冷色的光。



章峦听见人声,是爹爹身边的陈贤,他认得的。他立即雀跃起来,上前嘭的一声撞开柴门,扬声唤道:



“娘!”



入目一张煞白的人脸。



姚氏不知已死了多久,被活活杖死时睁着眼睛,咽气后仍闭不上。那双眼正朝着门口,就直勾勾地盯上了他,眼仁黑得像鬼,眼白倒还蔓着人尸的青色。一团破褥被踢在一边,印着大片猩红血迹。两个小厮提灯,照得逼仄的柴房内通明透亮,陈贤插手肃立,一个眼生的妇人正在给姚氏梳头。



他们都向他看来。

 





章岐被陈贤急匆匆地找来救火,一路从东院赶来,四弟已经快把嗓子喊哑了。章峦被强行抱到了一边的小厨房里,只是见人就喊,看见长兄,虽然不喊,还是怕得往灶下缩,一不留神绊了一交,红棉衣上都滚得脏扑扑的。章岐眼见此景,当即吩咐道:



“去请大人过来。”



那妇人迟疑道,“老爷已在戚姨娘院里歇下了……”



“我教你去!”



章尚书确已歇下了,不过长子身边的下人夜里闯门来请他,他还是来得很快。章琰一身深青色纻丝燕服,虽然步履匆匆,头发还是重新束过,严整得一丝不苟。他前年右迁至刑部尚书,彼时他年方而立,在列班文武之中也是难得的俊才。只是秋官带煞,原本围着章峦劝哄的几个小厮看见主家,也不由唯唯恭立,噤若寒蝉。



章岐行礼如仪,“父亲。”



章琰径自走到幼子身边,俯身将他抱了起来。章峦伏在父亲怀里,在宁神的香气中渐渐生出一点昏昏的睡意,他扑簌簌落下泪道,“爹爹……”



章琰看向长子,章岐抬手指了指柴房的方向,他顿时了然,又往幼子身上拍了一下,沉声训道,“看你晚上出来乱跑,着了魇不说,还把大家都闹起来陪你。”



孺子天生敬畏父亲。章琰连哄带吓,章峦折腾了半夜,本也累了,很快睡了过去。章岐陪立一旁,踌躇半晌,方轻声道:



“父亲,四弟看到这些……”



章琰已抱着熟睡的幼子走到了门口,他道,“五岁的孩子,却记得什么?”顿了顿,又道,“我带着他歇在前院,你自去罢。”



章岐垂手应是,他看着父亲的背影远去,陈贤带来的下人也散得七七八八,这才慢慢地走出了两扇大敞的门扉。他来时仓促,身边只跟了福至一个。福至素来知道他的性子,举灯跟着,也不敢多催。



章岐已在尚书府东院住了两年了,但他还是会时时想起淮安祖宅:当年靖难役胜后,祖父被迫从巡抚位上致仕还乡。章琰身有从龙之功,又得圣上赐宅,自然要从老家接妻儿上京。



只是祖父留他。



祖父留他,父亲任他去留。他是作晚辈的,原本不该有任何的意见,只能跟在祖母身后,目送着辚辚车马,在破晓的天光中北行应天。那时他还不到祖母的腰高,也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,但他记得清清楚楚。



出了小厨房,凛凛北风迎面扑来,今夜无月,天上乌云滚滚,浓得像是要吞噬苍穹。



确实,五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,十四岁的少年却不能再不懂事。他是宗子嫡孙,不会傻到看不出父祖的重视。所以他必须谦恭孝友、温淳驯良——尽管有时这样的看重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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