潒漾鸯

非评

锦凰殿:

『胸中无丘壑，怎可起漫兴』@潒漾鸯 

 

 

（一）

“当人开始真正抗争所谓命运之时，方真正觉醒。”

 

生存有时候更像是一种周而复始的习惯而不是为追求其意义和精彩。若非要深刻思索活着的意义，时常会得出一串彼此依存的循环论证，细想却和思考世界的本源一样更加荒谬可笑。

 

柳絮，大概在年幼之时，生命之初，便经历过这个思考然后摒弃了全部的幻妄。她世俗的抗争被黑暗所讥笑，当人间的正义仅成为被沦陷的符号，她恨了：“你看，我来自这样的地方：那里的人们在吞食着被腐烂的往昔和废弃的未来。每一座城池都是一只被屠宰的绵羊，每一个屠夫都声称自己是仙神，只有蛀虫在克尽厥职。”

 

“世间让我遍体鳞伤，但是伤口反而为我长出翅膀。”

 

向上，是生命深处倔强的呐喊。在一条道路上绝望，迫使她转向他途的寻求一线生机。攀附也好、算计也罢，内心中那丝不曾熄灭的缥缈火光，使她在本性的驱使下去探索和追求某些超越自身、跨过界线的东西，尽管人生从某种意义上，也是从一种局限到另一种局限。

 

胜者为王。当人可以用自由意志主宰自己生命之时，便开始为其赋予意义：你想要怎样的一生？归隐、入世、平庸、稳妥、颠沛、荣光、黯然、辉煌……有无数种选择，也有万千条道路。

 

世无常贵，事无常师。柳絮选择用自己卑微的生命进行一场豪赌。

 

 “凡趋合倍反，计有适合。化转环属，各有形势。反覆相求，因事为制。”柳絮比任何人都懂得，以己身之力，当下之势，要想逆天改命，成就大业，必须借风而行，借势而为，曲中求直，以此求彼。

 

也因此，她可以轻易对明月神仙说出“我元阴尚存”，亦可冬日久跪不起以求再与沈清风一言；她精准拿捏与姜柔荑的关系，又不止一次借师姐耿直之性达成私愿；她更可以筹谋五年，以逆向的献祭与采补，借谢遥山之身清除天雷，同时破除其修炼瓶颈送出顺水人情......

 

变生事，事生谋，谋生计。柳絮时刻都有着揣情摩意，量权谋虑的心机。加之能言善辩，巧舌如簧，出神入化的谈判技巧因势利导，进退忤合，化不利为有利，化被动为主动，方多次化险为夷，转危为安。

 

而从某种意义上，柳絮是极度自我而自私的。但是，相比那些满脑子想着天上乐园之人，柳絮的自私显得格外脚踏实地：若你甚至都不能自我拯救，你又谈何拯救众生？

 

 

（二）

“所有深坠情网的人，都见过爱情最卑微的样子。”

 

一场相遇，让赵孤屿的全部世界为之颠覆和沉沦。

 

为爱情，她可以放下身段、隐忍负重，甚至忍受碎丹之痛、怀胎之险，她离开七绝、放弃身份、甘为人妇、结婚生子......做了忠于爱情的一切。她所做的一切成全，归根结底大概是因“值得”二字。

 

只是觉得遗憾的是，她对段明月的爱，和段明月对她的感情，彼此始终没有完全在同一个频道之上。哪怕最终段明月登临闻道，结羽飞升，两人最终缘尽而分离，除了一声呼唤，她眼前看到的景象也只是一片苍茫。

 

“爱情会为你戴上王冠，也会将你钉于十字架之上。它鞭笞你使之赤裸，它研磨你直至纯白。爱情让你得以知晓你内心最深的隐秘，而这隐密终将化作你生命内在的一部分。在没有季候的世界里，你能笑，却不能开怀，你能哭，却不能倾情。”

 

苏柳絮和赵孤屿对待爱情的态度是两个极端。柳絮不谈情爱，她要开疆拓海，惠泽天下，没有时间儿女情长。她仅有过的一点单纯岁月的感情于她更像是阻绊，在筑基始成后永远留存给过去；她的元阴是一种武器和工具，要算计用在必要的时候；她从不在意展示自己的美貌与智慧，从而吸引更多的赏识与助力；她亦十分擅长和男性周旋，却从不动情，而是更多在思考能从中获取到几分利益。

 

男女关系之于柳絮更加豁达和开明，她拿得起，亦放得下。她要行走天地，穿越七海，心中若藏有这番思恋只会成为重负。她从不受制于那些凡人俗套，她的坦荡令人惊叹，这给了她果决与气魄，成就了她心中的山河与志向。

 

 

（三）

“在这片无限延伸的广袤大地面前，我们只是多么渺茫而无力的存在。”

 

曾经凡间仰望仙界，有如相隔银河，可望而不可及。

 

天地为乾坤，星河为棋盘，造化立道者为世人所仰望。段明月最终一举，让两届相连，泽福万世，名垂千古。

 

看过漫兴的结局，一直神志恍惚。创世之初，洪荒之年，岁月之河，星辰之光......各种异象在脑海中盘旋。我脑中还同时穿梭着那个在水乡夜色中踏水的轻巧少女的身姿，那一袭大红惊艳众人的初长成的女子，还有方舟之上巧舌如簧尽显妩媚的女子，以及最后那个运筹帷幄收放自如的七绝掌事，还有震惊于造化天道深深跪拜的身影......

 

我想，当我内心的画面定格在某一个瞬间之时，不希望这时光再度流转之刻，便是我喜欢并沉迷于这个故事了。

 

我想起初读漫兴时也写过一篇评，现在找出来看，才发现无知之人方敢随意评点，当初其实根本就没读懂这“漫兴”，而今才觉道不能轻言妄语。

 

......

 

信笔惊一众，文终意犹新。

胸中无丘壑，怎可起漫兴？

 

2020.1.5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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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专门给《漫兴》写的第二篇，不敢说评，所以题目称之为非评。刚好整5个月前，也曾写过一篇，现在再读，更满是惭愧：说是灵魂之喜欢，但是给《漫兴》留下的正经之言，算此篇却只有寥寥三次，难怪作者最后甚至用了“感恩”之字眼。时间轮回。作为首位呼应，在此放上此前的旧评，作为向作者的致歉——灵魂深处是真爱不是黑。

 

 

漫·兴

 

乘着小舟，在一片接天碧绿如画的荷叶中摘下一朵莲蓬。一下午无所事事，只是单纯体验着这种自己成为画中人游览的感觉。突然想着，饶是长得这么大了，才第一次实现幼时想在有小青蛙、小蝌蚪的池塘里摘莲蓬、吃莲子的梦想。日子嘛，就需要这样的诗意和散漫。

 

初次看到这篇，觉得名字没有很吸引人，点开扫了寥寥几行，并不是特别惊艳的开头。于是也便随意点了收藏，偶尔闲暇看上两眼。然而，后面剧情发展出人意料，越往后看，越让人欲罢不能。于是再次重新审看这篇，把标题去百度了一下，显示意为“率意为诗，并不刻意求工”。

 

瞬间钦佩起作者的功底来，内心掀起一片炙热的赞叹之声。

 

当是时也，山无蹊隧，泽无舟梁，万物群生，连属其乡，禽兽成群，草木遂长。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，鸟鹊之巢可攀援而窥。顺其自然，无为而治。有时候人的成长就像主角一般，似乎就是这样，有形于无形，造化天成，浑然不觉。

 

说不上有特别喜欢的人物，也说不上具体哪里的情节最被吸引，却对这个故事产生了真真切切的喜爱。八面玲珑、左右逢源的女主，潇洒不羁、不拘小节的师父，头脑简单远远不及修为的大师姐，还有问心有愧、明显双标坐堂兼女婿，还有命运坎坷因为一时善念连带走了大运的小姑娘......哪个人物都不完美，但是组合起来的故事，却又让人无法忘怀。

 

有些故事，可读却始终与读者保持距离，习惯了从第三视角来阅读，然后顺带着吃自己的薯片玩两把游戏。但是漫兴的故事，是让人入境的，让人读着读着，就飞到飘渺的仙山，隐世的灵峰，仿佛看到修仙入定五彩斑斓呼啸而过的奇景，隐约闻到五国街巷的人间烟火，又听到夜晚河水潺潺的流动和晚归燕子的呢喃。

 

让读者入境，十分难得。沉浸其中，迟迟不愿意出来。甚至于，也似乎在朦胧中听到柳絮筑基内心那嘀嗒的水声，逆天而为的天雷降落的霎亮，飞舟游云万丈刺激与惊恐的叠加，感受到师父心急如焚乱方寸的心疼和叹息，以及大师姐和道侣相拥的温暖。

 

师父对大小徒弟的教导模式的转变，却让人搞笑的想起一句话：老大照书养，老二当猪养。对待第一个孩子，往往给予长辈的无限希望，精心设计，步步为营，资源高度集中。大师姐一路顺遂，从小被一手带大，精心培养，甚至连吃的都是师父亲自关照。也并非说这样长大就不好，也许就是平安遂愿，一路顺利，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，教科书般的一生。只是，风险之处在于，这样长大的孩子，往往年少时候看不到世间险恶与求生艰难，因此一心向前，不顾左右，一失足成千古恨。

 

到了老二，已经完成了一件精心雕琢的产品，人回首过去，亦有反省，亦有沉思。按照自己心意精心设计的来时路，是否就真正的正确？这天地世间如此广阔，有多少种可能性还尚未可知。都说人爱幼子，纵幼子，除了本能，有时何尝不含一种反思？

 

柳絮的灵魂自带伤痕，计算隐忍苟且偷生，在作者的安排下才迎来了命运的转机。那洒在命运淤泥里的种子一旦开花，却是一朵自带光芒惊艳绝伦的莲花。被禁锢的天性一旦释放，谁都无法估量将有怎样的造化。

 

会当凌绝顶，有时候，走一条与众不同的惊世骇俗之路，才能看到独特决绝的风景，才能体验巅峰饱满的人生。

 

作为结尾：

肠断春江欲尽头，杖藜徐步立芳洲。

颠狂柳絮随风舞，轻薄桃花逐水流。

——杜甫《漫兴》之五

 

2019.8.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