潒漾鸯

【M/M】九鼎 （第一章 不挞伯禽）

M/M，君臣，父子，兄弟。

历史演绎，请勿较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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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鼎

禹收九牧之金，铸九鼎，象九州。皆尝鬺煮上帝鬼神。

第一章 不挞伯禽

四兄挨陛下打的这一场闹剧，我是后来缠着五兄与我讲的。

传说这是一个暮夏的早晨，陛下换下朝服，实在是闲来无事，又觉得乱臣平定、海内安宁，不禁油然而生一种骄傲之情，想要同儿子们一起分享。彼时我的长兄齐王已经就藩，他便大手一挥，将剩下开了蒙的四位皇子召进了兴乐宫长秋殿内。陛下究竟问了些什么，我到底也不得而知，不过依陛下的性子么，整个兴乐、未央两宫，九十之人都能将当时的情景猜个差不离：不管他问治国治家，还是射御六艺，最终的结局一定是，他对着太子一通长吁短叹，说他软弱不肖，以此来加倍地衬托他的爱子，我的三兄，刘如意。

可当日的情景，却又有些不同。陛下自认是一位仁慈公平的君主，偏心也要偏得正大光明，于是他并不忽视他的小儿子们，反而接着去考问四兄。

四兄当时坐在他的席上，估计心里正想着回去令仆婢舍人为他射鸟，或者过几天坐着牛车去游太液池，陛下问他，他是一问三不知。陛下没有立即生气，大约是觉得自己高鼻梁、美须髯的帝王霸气震慑住了这个小儿子，甚至和颜悦色地对他道，“你就想什么说什么就好，治理一地是这样难的事情，你说出什么见解我都不会怪你。”

四兄就真的想什么说什么了，他说，“治理一地是这么难的事情，干脆不要治理了，让百姓自己过日子不就好了，我听说长安城内一位鲁公擅长用陈米酿出甘美的甜醩，楚地更是有腰肢与脖颈都十分纤软的美人，我不想治理地方，我想……”

陛下大怒，当即从长秋殿的配殿中取出了手指粗细的藤条。兴乐宫中备有藤条，这还是前朝的习惯。朝会殿前着绿衣、簪白笔的大臣们提及前朝，往往都说什么暴(bao)政失道，可陛下他如今打儿子打得这样顺手，还得感激前朝的遗泽。

陛下有开宗立庙的本事，坚信着有什么困难，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双手来解决，更不相信什么成王有过，则挞伯禽。所以他亲力亲为地打人。四兄两只手挨了不到十下，就疼得受不了了，先是长跪直身，最后索性站了起来，迈过几案抬腿就跑。

陛下岂能就这样放过了他，于是陛下抬腿就追。两人你追我赶，父慈子孝，来了一场绘声绘色的“秦王绕柱走”。

陛下虽然年过半百，毕竟身高腿长，平定臣下叛乱还可以驭马亲征，四兄自然跑不过他，追逐的过程中，背上、屁股上、腿上，又不知挨了多少下。四兄不知是怎么想的，在此等千钧一发之际，他矮身往那位胳膊下面一钻，在他身后直身一蹦，一个猛虎上山，嘭的一声就挂在了陛下的脖子上。

这人挂在背上，拿藤条自然是打不到了，陛下让他下来。下来就要挨打，四兄才不下来，陛下甩不掉他，气得骂出一连串市井中的粗鄙之语，又对着被遣到殿门口装瞎的仆婢们怒喝道，“你们都聋了耳吗？还不给我把他扯下来！”

四兄就这样被扯了下来。陛下拎着他的衣服，把他按在自己的案前，藤条也掉了，陛下索性箕踞而坐，抄起桌案上一支竹简就打。不知是哪位倒霉大臣的上书，毕恭毕敬地卷起束好了，现在这一臂长的竹卷，倒令我的四兄十分难过。

四兄整个人被按着，再也跑不掉了，陛下又肝火旺盛，打散了一个竹简再换一个竹简打。市井间的百姓宣扬信义，流传着“曾子杀彘”的故事，陛下他虽然不怎么讲信义，说着不生气还是生气了，可是他打起四兄的动静，比于杀彘恐怕也差不离了。

陛下盛怒之下，四兄又哭又嚎，声震九霄。太子一向友爱兄弟，又平素仁孝，首先上前去劝，陛下让他滚远。太子没有办法了，眼看着四兄身后又挨了十来下，哭都哭不出声，三兄终于也看不过眼，上前劝，陛下一向宠他，这才停手，竹简一丢，拂袖而去，到后宫跟戚夫人一起击筑跳舞去了。

我会对这一件事感兴趣，是因为当天晚上，薄姬就抱着四兄，跑到椒房殿来找母亲告状。薄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，哭着哭着，就从自己的坐席上，哭到了母亲的坐席旁边。她拉起四兄的手就大放悲声：

“……陛下他就幸了我一次，后面再也没有见过，我把我儿养得这么大，靠的全是自己的辛劳和娘娘的恩德，陛下他，他怎么说打就打，娘娘你看，这手心儿也肿了，屁股也肿了，娘娘你要给我做主，他把咱们的儿子打成什么样了啊——”

母亲并不偏信，对着一旁还只是抽噎的四兄问道，“他做什么打你？”

四兄吞吞吐吐地道，“陛下问我治国策……”

母亲又问，“然后呢？”

四兄低声道，“我，我不会啊。”

薄姬哭得更大声了，“娘娘你听，他不会嘛！孩子都不会，干什么还要问他，明知道不会还问，这不是自己找气受，他自己找气生，却要打我儿，可怜我儿，生生蒙受一场不白之冤啊——”

母亲听得无言以对，四兄本来可能还心虚，听到亲娘这一番振振有词，也就理直气壮地掉起眼泪，只见他把薄姬的长袖一扯，呜呜呜，委屈得天都要塌了，“娘——”

薄姬就往母亲怀里一趴，嘤嘤嘤，委屈得地都要陷了，“娘娘——”

母亲约莫是被哭得头大，连连摆手道，“行了行了，别哭了，做主，做主。”